浮生半日,闲话当年
靖西二中高中语文组 谢丽君
一进办公室,就看见一群年轻人围在一处,叽叽喳喳的讨论着,翻阅着一堆书籍,想要确定购买哪一本教案,哪一本教辅。我走到自己的位置,上课的铃声就响了起来,一帮人立即做鸟兽散,匆匆忙忙结束话语,上课去了。我坐下,拿起茶杯,泡了一杯玫瑰花茶,静静欣赏着艳丽的花朵,在透明的玻璃杯中缓缓的绽放······,袅袅的花香与茶香氤氲在空气中,我的思绪也也随着升腾的水汽,飘飞到二十多年前······
第一天上班,是个天气有些阴沉沉的秋日,当年的操场还是黄泥巴的,带着泥土的馨香与活力,不似如今冷硬的钢筋水泥。操场边上几棵高大粗壮的相思树,在秋风中飘散着软软的,绒绒的,小小的,黄黄的花朵。校园旁边也确乎好像并没有如今那高大的布满凌厉玻璃碴子的围墙,校外风景一览无无余。学校正在举行开学典礼,我和一群曾经教过我的老师们,一起站在学生队伍的后面,身份的突然转换让我有些不适应,内心充满忐忑与惴惴不安,无比尴尬的不知手脚往何处安放。曾经的班主任走了过来,亲切慈祥的对我说:“来了?也当老师了呀!”神色间满是欢迎、鼓励、欣赏、期许······各种复杂的难以言说的情绪浮现在老师的面庞。我的心忽然安定下来,感觉到一阵温暖,有些凛冽的秋风不再让我瑟瑟缩缩,心里的暖意使我的身体恙起一股抵御寒风的力量。我羞涩的笑了笑,轻轻的回答了一声“嗯”。就这样,我这个仿佛《卖火柴的小女孩》那童话里的那支瘦弱憔悴的小火柴般的女子,带着小火柴的微光,带着如同小女孩眼中一样的希冀与梦想,一头闯到了一群青春期孩子们的眼前,一脚踏上了当年看来神圣无比的讲台。
二十多年前,没有如今这么多五花八门,红红绿绿,让人眼花缭乱的教辅、教案、课件,那时候,完全是一穷二白的状态:一本课本,一本教参,一支粉笔。犹然记得,那时,每当将要上一篇新的课文,前一个晚上,我是基本上睡不着的,常常总是躺在床上,大脑高速运转思考着:以什么样的方式,才能激发学生兴趣,还能够让学生预先对课文有个大致的了解?每个知识点,每个教学环节,应该用哪句话过渡?课堂结束,又该怎样深入的引导学生发掘更多更深的文章与知识?为了精心设计这一切,年轻时候的大部分夜晚,我都会躺在床上,把每一堂课在心里反复推敲、演练十几次,直到自己满意为止。这样做的直接后果就是,导致我常常兴奋的睡不着,也促使我形成一个习惯:只要一躺在床上,我的思路就特别清晰顺畅,经常想出许多奇思妙想。
就这样默默的努力的耕耘着,就连那时批改的作文,学生作文本上也全是我红笔留下的痕迹,每一个错别字,每一个病句,都被我评改的面目全非。
也许是因为真的没有经验,第一次段考,学生考的让我不敢相信的差,那一堂课,我气急败坏的痛骂了学生一顿,骂着骂着,我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感,强忍着眼泪跑出了教室,回到办公室默默的站在窗前抹着眼泪。那时的学生多么纯朴,多么可爱呀!不像如今这么冷漠。正当我悄悄流泪哭泣的时候,眼睛大大脸蛋红红的班长,一个可爱的萌萌的小男生,带着几个同学来到办公室,站在我身后,真诚的道歉:“老师,我们错了!我们以后会努力地认真地听您讲课,不再讲话、开小差了。请您原谅我们,回去上课吧!”望着这群天真烂漫的孩子,我心软了,脸上强装出来的严肃,仿佛坚冰一下子融化,春暖花开了。
记忆里那难忘的,还有开学不久就遭遇的那次尴尬了。那时学生少,老师与学生一样,要在围墙上用粉笔一起出板报,画图案。我那时年轻,老教师就让我来画来写,我兴致勃勃,卖力的完成了任务。可是当第二天,我再次去欣赏自己的“杰作”时,却发现:图画还在,文字换了!是一手漂亮的正楷!我的脸上一热,灰溜溜的回到了宿舍,知道是老教师怕伤害我的自尊,偷偷擦掉了我的“蚯蚓字”,自己悄悄重新写了一遍。碰到人生第一次丢脸的“滑铁卢事件”,我痛下决心:一定要练好字!于是我在杂志上找到了庞中华书法训练,邮寄了三十元,得到五本字帖,认认真真坚持每天练习了三个多月。于是,终于有一天,一位资深书法老师,夸了我一句:“哎!不错啵!······有笔锋了啵!”那一刻的欣喜,无以言表。
努力终于有了回报。过了一个学期,我第一次上公开课,在紧张与颤抖中,故作镇定地完成了我的第一节公开课!心惊胆战的叫人偷偷打探教研组长的评价,反馈回来让我心中的石头落了地!“这个妹崽不错!今后不得了。”那一刻得到承认的雀跃,溢满胸怀!
年代太久远了,许多记忆都模糊了,发生的许多师生间的故事,上的每一堂课,都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中,不复忆起。只有在曾经的学生举办的聚会上,偶尔有学生提起“老师啊!记得从前你上《皇帝的新装》时,拿着一个空盒子去教室骗我们,说盒子里有一件美丽的衣裳,只有善良的人才看的见······”,“老师啊!记得从前上课我总是跟旁边的同学讲话,你就骂我:XXX,你怎么像一朵向日葵一样呀!前后左右的转!”说完,大家都呵呵呵的笑了······听着他们的讲述,我仿佛听着别人的故事,又仿佛是我上辈子的故事了······
曾几何时,教育的初心渐渐从我身上消失了。我不再殚精竭虑,精心谋划每一堂课了,提醒学生的语言也渐渐变得生硬、尖刻、犀利“闭嘴!”“站起来!”“不许睡觉!”那春风化雨般的温暖哪儿去了?那师生间会心的一笑哪儿去了?那上完一堂课师生间意犹未尽的满足哪儿去了?我想找回我那曾经无悔的青春年华,我想把我身上这种职业的倦怠狠狠的抛掉!······
下课铃声响了,年轻人涌进了办公室,活力四射,吱吱喳喳,议论着,交流着,刚才课堂上自己教学上的灵机一动,处理学生们调皮捣蛋时的机智幽默······我端起茶杯,喝了一口沁香的茶水,略带羡慕的望着他们,在心里无奈而迷惘的叹息:廉颇老矣,尚能饭否?吾师老矣,尚能教否?
此时,仿佛从遥远的北方天际,祖国的心脏,传来一个坚定而有力的回声,犹如暮鼓晨钟,振聋发聩,敲打着,鞭策着我的灵魂:
————咚!!咚!咚!
————能!能!能!